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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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故事白玉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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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兰士是江苏太仓人,小时候非常聪明,读书一目十行,人们认为是一个神童。参加各类考试,每一次都是第一名。兰士十一岁就中了秀才,督学使者特别欣赏他的才华,夸他是杨家的一匹千里马。

不久,兰士就被拔贡,进入了国子监。国子监毕业参加举人考试,兰士几乎夺得魁元,仅因一个别字被排在了第二名。这时兰士便想:自己取得高官厚禄,乘金马坐玉堂,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料兰士后来连着五次到京城赴春闱,竟然都没有考中。他百无聊赖,便独自骑上一匹马来到西山,信马由缰,遍观野景,借以排遣胸中闷气。来到一块林木蓊郁的地方,远远看见小路的尽头有一座寺院,钟声清脆悦耳。

他把马系在树上,来到寺院的门口,只见门的上面题着“香山寺”三个字。寺中的佛殿一共有五重,宽大恢宏,高下错落,很有情致。

兰士登上最高处的殿堂,西山山色尽收眼底。大殿题着“来青”两个大字,是寺院中风景最美的地方。院子当中种着许多高大的松树,清风开怀,将尘念涤荡得一干二净。

寺里的和尚把兰士请到殿里坐下,给他端上清香扑鼻的茶水,茶水的味道特别香甜,兰士觉得很稀奇。

过了一会儿,和尚叫厨师给兰士端上斋饭,另外还有一壶酒,和尚亲自把酒壶捧出来,看起来这壶酒非常珍贵。兰士见酒壶用翠玉雕刻而成,配着几个琥珀酒杯,酒倒进杯子,跟酒杯的颜色一模一样。

和尚对兰士说:“山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这一杯茶一壶酒还算上乘之物,其中这壶酒尤其宝贵。”

兰士品尝了一口,酒味跟天津的玫瑰露有点相似,醇香中略略带点药味。他一连喝了三杯,觉得有了一些醉意,说:“酒劲的确不小!”

和尚说:“这酒喝几杯就醉,再喝反而清醒。喝到十二杯,身上的关节就全通了,会觉得异常的酣畅舒适。如果不相信,就请试试吧。”

兰士按和尚的说法继续喝了几杯,果然酒醒了,于是就向和尚打听酒的酿造方法。

和尚说:“酿酒的高粱是西山自产,而水却是从葛稚川丹井取来的,所以酒的颜色发红。酒酿成之后,给它起名儿叫赤霞仙膏,在窖里再埋十年,才可以喝。经常饮用赤霞仙膏会益寿延年,效用一点也不比上池功德水差。”

兰士又问和尚茶水的奇特之处是什么。和尚说;“茶叶是从香炉峰后边采摘的,那里人迹罕至。每年春天,寺里先派几个年轻力壮的和尚爬上香炉峰,把绳子绑在大树上,顺着绳子爬下山崖,见到绝壁上的小茶树,就像猱一样贴上去,只要小芽一长大就摘下来,不能等到叶子张开。”

“煮茶的水,是金章宗梦感泉的泉水,清澈碧绿。有人说这是因水泉下面埋着一块碧玉,大概是这样吧。你最好在杏花灿烂的时候上山,那时候满山遍野都是鲜花,只有些微的积雪,游人一路闻着花香,真像进了众香国,感觉非常奇特。”

兰士听了这番话,不禁心驰神往,说:“这些年身处尘世,哪里知道神仙福地原来竟在这里?”

他笑了笑又说:“天地间的仙境,大多数都被你们占有了,不如让我也沾一点光吧!”央求和尚留他一夜。

和尚让人打扫了大殿左边的一间房子,让兰士住进去。房子的前边遮挡着高大的树木,房子的后边环绕着流动的泉水,兰士的头一挨枕头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半夜,兰士突然听见有人骑马来到他的门前,敲门声非常急促。他坐起来,隔着窗子听见一个人说:“不知道杨兰士下榻在这儿,却跑到城里去找,差点把人的腿跑断了。”

听口音像是北方人,自己根本不认识,他起来打开门,把他们请进了房子,为首的一个一副衙役打扮。他长跪向兰士请安说:“我奉主人的命令,专程请你到‘蓬阆第一天’作客,第一天的白玉楼刚刚落成,主人特意请你去作记文。车子现在等在门外,请你马上出发吧。”

兰士推辞不掉,便换好衣服上了路。他刚一上车,车子就飞奔起来,很快就升到了空中。他低头看看下边,黑乎乎一片,什么也分辨不清,星光闪烁在车子的左右,近得似乎可以用手摸到。片刻功夫,他们就到了第一天。只见宫殿高大醒目,气象恢宏,很有王家气派。

看门人传了一声:“客人到。”就出来了两个人迎接兰士。

他们请兰士到大殿旁边的小楼坐下,小楼雾阁云窗、精美绝伦。立刻有人端来一盆热水,洗漱之后让他换上一身新衣,衣服用冰纱云丝制成,人间根本没有。

过了一会儿,大殿上响起了音乐声,主人出来了。旁边的人告诉兰士拜见主人的礼节,兰士进了大殿,主人走下台阶迎接他,然后两人分东西坐下。

旁边奔来跑去侍候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捧着茶杯站在兰士旁边的一个丫鬟,容貌尤其艳丽。兰士正襟危坐,丝毫不敢乱看。

主人的仪表非常俊伟,胡须疏朗,脸盘宽大,眼光炯炯有神。他询问兰士关于诗学及其渊源流派等问题,兰士毫不迟疑地做了回答,分析得头头是道。

主人对他肃然起敬,说:“你真是一位博学多才的人,许飞琼说得一点不假。”

主人让位美人先领他到各处游览一番,然后在绿天深处举行酒宴。大殿后面两边的回廊,有几百丈长,供人四季游玩休息。春天的一段叫沁香,夏天的一段叫环碧,秋天的一段叫忏素,冬天的一段叫自怡。

这时正是盛夏,天气炎热不堪,兰士进了环碧廊,顿时感到暑气全消,甚至可以穿上一件单被衣。桌子上的水晶盘子里,装着雪藕、冰桃、浮瓜、沈李,凉甜香美,沁人心脾。喷泉的水花激起有几丈高,溅起朵朵浪花和粒粒水珠,微风吹过,送来习习凉风。

环碧廊的东边座落着一座巨大的冰山,从它旁边经过会不寒而栗,兰士请求美人:“让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再走,可以吗?”

美人没有回答,却看着别处。环碧廊的南边有一方荷池,有几十亩地大,翠叶鲜花净爽宜人,送来阵阵清香。池子上的石桥爬着品种繁多的药花,各种药花的枝叶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帷幔。

过了石桥走了一段,他们来到一座小楼跟前。小楼的名字叫翦淞阁,最高一层上收藏了许多图书,五彩缤纷的书签书套使人眼花缭乱。兰士发现书架上有一些近代当代人的著作,天南遁叟的几本书也在里边,便惊奇地问美人是怎么回事。

美人回答说:“辛巳年冬天,香海书局失火,主人派侍从抢救出了这些书籍,装潢一番以后分送给了众位仙人。上界的仙人很喜欢读天南遁叟的书,世上人心地龌龊,两个眼睛像两颗黑豆,哪里会领悟其中的妙处?”

兰士感动得不已,说:“既然如此,现在白玉楼建成,为什么不把天南遁叟请来写记文,却要把我叫来呢?”

美人说:“遁叟死后不来第一天,他去忉利第三重天。听说第三重天的主人特地建造梦华阁让他居住,大概梦华阁落成的日子就是遁叟归天的时候吧,不会太久的。你本来是一重天的文士,误落凡间,所以死后还要回到这里,为什么要天南遁叟替你写记文?”

正说话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白玉楼。远远望去,白玉楼巍峨高大,就像一座雪山,耸入半空。栋梁墙壁,全部用白玉筑成、雕刻琢镂之精细,无异于*斧神工。

兰士赞叹说:“古书上记载的瑶台璇室玉楼琼宇,哪里能跟白玉楼相比?一定花费了很长时间和代价吧!请给我一些纸笔一间空房,不要限定时间,让我好好构思一下,然后写好呈给你们主人。”

这时来了两个小丫鬟,催兰士去赴宴,说:“主人已经等你半天了。”

到了绿天深处后,兰士见到处种着梧桐、榆树和柳树,亭子旁边有几千枝翠竹和一万棵芭蕉,把风景点缀得颇为神奇。主人坐在亭子下边,黛影森沉,连衣袖都泛着绿光。主人见他进来,站起身迎接。杯盘摆放好以后,陈列的全是麟脯凤髓一些珍稀之物,味道奇妙无比。

主人告诉兰士:“我还珍藏了几瓶酒,是用千年白玉化成的,酒量不大的人不敢喝,万一醉了就会昏睡不醒。”说完便用碧筒杯跟兰士连干了几杯,兰士不知不觉就醉倒了。

绿天深处西边的房子有一张竹床,蚊帐凉席齐全,主人便让人把兰士扶进去休息。

兰士一觉醒来,向四周一看,仍然躺在来青殿旁边的小屋里。兰士连叫咄咄怪事,自言自语:“难道做了一个梦就算上天走了一回吗?如果梦神灵验,天帝召我回去的时间恐怕不远了。”从此就死了再求上进的那份心。

第二年春天,又到了南宫射策的时间,兰士没有去应试。朋友劝他赶考,他便向朋友讲述了自己的梦。

一天晚上,兰士忽然梦见地府小*找他,小*拿出一张招牌说:“我奉森罗天子的命令,特地来请您做客。”

兰士跟着小*来到了地府。他看见一位穿着本朝服饰的人,正坐在桌子前处理公文。小*匍匐在地,前去禀奏。

森罗天子抬起头瞅了一眼兰士说:“你来得正好。”便让小*把兰士的生死簿找出来,但是四方百姓的生死簿上都没有兰士的名字,又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

小*非常窘迫,便又禀奏说:“我看这个念书人骨格清奇,丰神秀拔,大概在仙人册里。”

森罗天子点点头。小*一打开地仙的名册,就看见兰士的名字,明晃晃地列在第一位。册子上边注明兰士终身都是布衣,如果读书,最多是一个秀才,假如非分考取贡士和孝廉,就要减寿。

功名利禄,世上的俗人把它看作是一种荣耀,天上的人却认为它是障碍,所以才减寿让他早一点脱离障碍,归列仙班,不至于沉溺而无法摆脱。册子上还注着他某年某月某日生于何地,某年某月某日死在何处。

小*指给兰士一一过目。兰士看完,头发都竖了起来,原来,自己死的时间只剩下二十五天了。

小*挥手让兰士赶快回去准备后事,森罗天子站起来把他送到台阶下边。正巧一个牛头小吏伸头向四处张望,碰上了兰士,兰士就被它吓醒了。

第二天,兰士在宣武门外的酒楼大摆宴席,跟京城的朋友告别,乘轮船回了南方。

参考资料《后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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