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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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猪队友同行,静好岁月也成一地鸡毛读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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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猪队友”,通常是指那种执行与思维能力都格外拖你后腿的人。这种人可能是你的合作伙伴,也可能是你的人生伴侣。

猪队友中又分两种,一种是知道自己不行,所以比较顺从听话,尽量不给你添堵。另一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斤两,还特别自以为是,于是频出幺蛾子,弄得你不得不时常开导他安抚他,还要帮他收拾残局。

《聊斋志异》里的《*英》,说的就是这么个故事。

朱元璋建立明帝国后,分封诸子为王,其中燕王朱棣被封在旧元大都,并将元大都改称顺天。朱棣推翻建文帝夺取*权后,为了解决蒙古对北方的骚扰,迁都顺天,并将顺天改名为北京。

故事发生在北京还叫做顺天的时候,有个叫马子才的人,家里世代爱菊,他尤其是种菊发烧友。在一次从南京搜寻异种回顺天的路上,结识了一位美少年陶三郎,陶是一位种菊达人,认为马子才这种到处搜寻好品种的做法没有必要,“种无不佳,培溉在人。”陶三郎的姐姐名叫*英,“乃二十许绝世美人也”,想体会一把北漂生涯,所以姐弟俩离开了南京。

马子才当即邀请他们去自家荒废的南园居住,*英要求很简单,屋子好坏无所谓,关键是院子要大。于是陶家姐弟入住南园,陶三郎每天到北院帮马子才打理菊花,枯死的花拔出再种,个个活成佳品。马子才夫妇经常接济他们姐弟,*英与马妻也处得很好,她很会说话做针线。

马子才与陶三郎天天一起喝酒,陶三郎不好意思吃闲饭,打算卖菊花谋生。马子才耻笑他“以东篱为市井,有辱*花矣。”陶三郎笑曰:“自食其力不为贪,贩花为业不为俗。人固不可苟求富,然亦不必务求贫也。”从此很少来吃饭,只捡去马子才扔掉的残枝劣种,将园里半亩荒地都种上了菊花,大发横财。而且,前一年从陶家买菊花保留了花根的客户,第二年发现那些花都变成了劣种,只好来找陶三郎买新的。

陶家由此大富,于是增盖了房屋和高楼,也不与马子才商量。后来又在旁边买了一块地来种花。陶三郎还常跑南方去进货。*英在家继续指导仆人种菊,卖花得的钱就和商人合股做买卖,又在村外“治膏田二十顷,甲第益壮”。

马子才的老婆生病死了,他想娶*英做续弦,托媒致意,*英似乎要等弟弟的消息。忽有广东来客捎来陶三郎的书信给马子才,是他嘱咐姐姐嫁给马子才,落款日期正是马妻死的那天。

*英拒收彩礼,觉得马子才的老房太简陋,想让他住进自己的宅子,像招赘女婿一样。马子才不同意,选了个吉日把*英娶过门。*英开了个便门通南宅,每天过去监督仆人干活。

马子才没想到*英跟她弟弟一样,闲散超逸的外表下藏了一颗犹太人勤劳致富的心。他觉得吃软饭太丢脸,就要求AA制,南北宅子各立帐目,以防混淆。

但*英想起用什么物件儿,总是从南宅拿来。不过半年,家里全都是陶家的东西了。马子才立刻派人送回去,可不到十天,又搞混了。这样反复多次,*英笑说:“你累不累呀?”马子才愧了,只好一切听*英的。

*英就召集工匠,大兴土木,几个月的功夫,楼舍连成一片,两座宅子合成一体,再也分不出界线了。但*英也受不了马子才的絮叨,只好停止了卖菊的营生,但是几年来积累的财富庞大,所以日常享用比世家大族还要气派。

马子才心理承受不了,正常人面临此种情况,八成会自己出去挣钱,或者考功名,实在不行就自己学着经营花业或者投资,把家族企业接管过来。然而他不这样,他选择作妖。

他说:“我清廉自守三十年,被你连累成这样。吃软饭的我算什么男子汉啊,别人都祈祷致富,我却只盼着咱快点破产!”

此时换作一个当代创业女性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然而*英的涵养非同一般,只好声好气地说:“我倒不是贪财,我是要给我们家老祖宗争口气。要不挣俩钱儿,后世人还以为,爱菊的陶渊明是贫贱命,一百年也不能发迹。由穷变富很难,由富变穷还不容易嘛!床头的钱,你可劲儿造吧,我决不含糊。”

马子才说:“花人家的钱,我丢人不?”

*英说:“你不愿意富,我也受不了穷。没辙,咱俩分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好吧?”就在园子里盖了间茅草屋让马子才住,选了个漂亮的丫鬟去侍候他。

马子才高兴了没几天,就思念*英,叫人去叫又不肯来,只好回去找她。隔一宿去一趟,*英笑说他这是“东食西宿”。马子才无话可说,只得又搬回来,与*英同居。从此也就渐渐习惯了吃软饭的幸福生活。

后来马子才去南京办事,偶遇陶三郎,拉他一块回家,陶三郎回来以后,指挥仆人大修亭园。他每天同马子才下棋饮酒,再不结交一个朋友。马子才要为他择偶,陶生推辞。*英就派了两个婢女服侍他起居,过了三四年生了一个女孩儿。

按说,剧情发展到此,大家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但是马子才不肯。每天游手好闲饱食终日的他总想找点儿事干,而且是要把无聊当有趣的事来干。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陶三郎善饮,从未醉过。马子才有个朋友曾生,酒量也大得没有对手。马子才就让他和陶生比赛酒量,二人相见恨晚,从辰时一直喝到夜里四更天,每人各喝了一百壶,曾生烂醉如泥,沉睡在座位上;陶生起身回房去睡,刚出门踩到菊畦上,一跤摔倒,衣服散落一旁,身子变成一株一人高的菊花,开着十几朵比拳头大的花。马子才忙去告诉*英,*英急忙赶到,拔出那株菊花放在地上说:“怎么醉成这样了!”她把衣服盖在那株菊花上,让马子才和她回去。天亮以后,马子才和*英来到菊畦,见陶生睡在一旁,马子才这才知道陶家姐弟都是菊精。

按照《聊斋》的常规套路,一旦妖精发现身份暴露,必然要黯然离去。然而陶家姐弟不然。

*英照常过日子。陶三郎饮酒更加豪放,常常亲自写请柬叫曾生来喝酒。二月十五花节,曾生带着两个仆人,抬着一坛药酒来拜访,一坛酒快喝完了,两人还没多少醉意。

马子才觉得自己又找到了出幺蛾子的机会,就又偷偷地拿了一瓶酒倒入坛中。两人喝光后,曾生醉得不醒人事,两个仆人把他背回去了。陶生躺在地上,又变成了菊花。马子才学*英的样子,把他拔出来,守在旁边观察了很长时间,见花叶枯萎,马子才这才去告诉*英。*英说:“你杀了我弟弟了!”急忙跑去看,那菊花的根株已经干枯了。*英悲痛欲绝,掐了它的梗,埋在盆中,带回自已房里,每天浇灌。马子才悔恨欲绝,怨恨曾生。后来听说曾生已经醉死了。

盆中的花梗九月开了花,枝干很短,花是粉色的,有酒香,起名叫“醉陶”。用酒浇它,就长得更茂盛。后来陶生的女儿长大成人,嫁给了官宦世家。*英一直到老,也无异常。

蒲松龄对此的感慨是:青山白云人,遂以醉死,世尽惜之,而未必不自以为快也。植此种于庭中,如见良友,如对丽人,不可不物色之也。

《旧唐书·傅奕传》:傅奕生平未曾请医服药。年八十五,常醉酒酣卧。一日,忽然蹶起,自言将死,因自为墓志曰:“傅奕,青山白云人也,因酒醉死。”

蒲松龄认为醉死的陶三郎颇像傅奕的潇洒,而优异的菊花让人如同见到好友和美人一样,言外之意,马子才的际遇真是令人羡慕。

这故事本身就有一种人淡如菊的雅致,回味中才见些许诡异。

故事中的菊花精灵,与我以前讲过的《聊斋》里几位立志修仙的妖精不同。他们似乎并无远大志向,只想来人世间体验一下烟火生活。这倒也暗合了菊花淡泊无争的清高气质。但是,清高并不意味着躺平放懒,自甘贫贱。一个人的清高傲世,是要有一定物质基础的。

拥有超能力的姐弟俩并不追求权势荣华,只想凭种花技术勤劳致富。本来,他们完全可以这样逍遥自在过一生,可是他们选择与马子才这样一个猪队友结亲,于是一切都变了。

普通人择偶,大多是爱对方的可取之处,要么有财有势,要么有才有貌,七仙女嫁董永,白蛇择许仙,也是看对方英俊的,至少能提供一些情绪价值。而马子才并无超群之处,明明自己毫无谋生能力,还要说老婆养活他是连累了他。但*英还是忍耐着哄劝着,养了他一辈子。

马子才能巧遇姐弟俩,八成是对方有意安排,为什么选中他,作者没有说,也许是因为世代爱菊的马家祖先中,有人与菊花精结下善缘,所以这姐弟主动上门结亲报答吧?

比起这一对超逸出尘的姐弟俩,马子才显得格外愚钝。他读书不成,谋生无力,家境平常,还把金钱和精力都花在养菊喝酒上。他把自己的懒惰无能解释为安贫乐道,标榜成一种廉洁。

他看人家卖花致富,就嫌人家贪财庸俗,却又想要人家的良种,所以反复纠结舍不得绝交。他贪恋*英的美貌,却又没能力给她富裕舒适的生活。人家自己挣钱享受幸福生活,他还要贬斥对方的价值观,认为只有像他那样忍穷受苦才是廉洁,才是名士风度。

作为封建社会末期资本主义萌芽时代的商人,*英无疑是她那个时代的弄潮儿,她能统率仆人雇工栽菊贩卖赚钱,又有投资渠道和眼光,能找别的商人合资投入新项目,还置办有潜力的不动产来持续生财。

同时,作为一个古代贤妻,她不但有绝代的美貌,而且善于辞令外交,做得一手好菜。她不嫌弃丈夫没本事,吃软饭,也容忍了对方与自己不同的价值观,耐心又不失幽默地说服他。

按说,遇到这样一位贤妻,正是岁月静好的大福份,可惜马子才这么个猪队友,好日子也不得好过,天天给*英出幺蛾子。一会儿嫌对方连累自己不够廉洁,一会儿嫌老婆太能干使自己没面子。

面对对方一再无理取闹和PUA,*英坚持自我,保持底线:要我不工作,可以,反正家里有足够的投资收益。你要保持廉洁,那就分开过,别指望我跟着你摆烂。

夫妻二人如果不能共同进步,至少不该一起堕落吧?对于带不动的猪队友,如果不想离婚,那就保持各自的生活方式,我允许你过自己的日子,你也别来干涉我的生活。

经历了一番矫情反复,马子才终于顺从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确实没理。再说,要是离开了*英,他到哪里去过如此舒适省心的日子,找到如此绝色的美妻呢?

但猪队友是永远不甘心过安生日子的,尤其是他这种自以为是,老想找存在感的人。

他把小舅子弄回家,还找了损友来跟小舅子拼酒,看他们喝醉了他就开心。如果人家喝不醉,他还要暗地里加酒,直到把两个人都搞到酒精中*才善罢甘休。

他明知小舅子是菊精,自己没有法术,种花技能也不如他们姐弟,却还要自作聪明,把醉后化成花的小舅子连根拔起醒酒,铸成大错。他悲痛之余,不自己忏悔,反而恨人家曾生,认为都是别人的责任!

懒惰的人总是格外无聊,愚蠢的人总是自以为是。可是偏偏这种人的运气也格外好,每次马子才惹麻烦,都有*英帮他收拾残局,即便是出了人命,她也没有抱怨追究。

于是,马子才享用着陶家姐弟赚来的钱财,守着贤美的妻子,赏着名品菊花“醉陶”,老了,还有陶三郎的庶出女儿嫁入豪门成为马家的门楣。他自己是没有孩子的,显然,菊精不是没有生育力,只是马子才没有,他的原配妻子也是无孩的。

陶三郎似乎完全承袭了陶渊明的风范,好酒,好菊,洒脱不羁,即便醉死,也在所不惜。修行千年因酒醉显形的妖怪很多,比如白素贞,可见醉酒对于妖精来说是很有风险的,可是陶三郎满不在乎,虽死无憾。他不想结婚,是因为找不到能照顾他的女人(谁能像姐姐那样帮他醒酒呢?),他宁可依附着姐姐过一辈子,宁可由着性子醉死于美酒。搁在今天,这种人被视为具有酒精依赖,需要心理治疗的巨婴。但在古代,这叫风流高士。

孤标傲世的菊花仙并未真正远离尘烟,反而是无数世俗客户的买花钱供养了他,成就了他诗酒放诞的浪漫生活。而最后害死他的,倒是他那一心追求清高和廉洁的“爱菊成癖”的好友姐夫。真是莫大的讽刺!

*英作为女性,似乎是剧中唯一清醒的人,面对无能迂腐的猪队友丈夫和任性妄为的弟弟,她冷静、淡定,自持又不失幽默,她似乎只安心接受所有的缘分和命运,在碌碌尘寰中,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妻。

跟丈夫发生矛盾,她先退让(不再经营花店),换来丈夫的让步(不再分居)。虽然丈夫和弟弟都不够理性,以致惹来麻烦,她却不去追究责任,只想着怎么解决问题收拾残局,具有一种“不为打翻的牛奶哭泣”的理智。这不仅是作为女性极其少见,即便是作为妖精也是难得的。看看蒲松龄笔下的小翠、葛巾、辛十四娘等,都是对猪队友忍无可忍愤然离去的。

而*英,面对身边人制造的一地鸡毛,永远淡然,永远情绪稳定,具有秋天的成熟、冷静和理性,倒有点儿像“任是无情也动人”的薛宝钗。她似乎一早就知道未来可能是这种结局。因为知道男人靠不住,所以她自己赚钱,照顾自己的生活,顺便也照顾了丈夫和弟弟。因为对男人没有期许,所以也没有太高要求,更不会求全责备。

最后,“*英终老,亦无他异”,为何没有他异呢?因为她的理性、淡然、自持,所以不会惹出事端,更不会露出马脚。她假装像一个普通女人那样度过了一生。

*英的“终老”肯定是假象,她只是假托生老病死,结束这个身份,去别处开始新的生活。马子才的生命不过百年,她的未来还很长,马子才也许只是她的一门必修课而已,无论这门课是有趣还是无聊,她都体面地坚持到了学期结束。

在普通女人看来,*英这样的一生并不值得羡慕,因为嫁了个平庸的丈夫。可是对*英来说,世间本就没几个能配得起她的男人,而且优秀的男人往往志向远大追逐名利,反而不能满足她隐居世间做凡人的心愿,倒是马子才这个猪队友还容易掌控一点。如果女人自身神通广大,能照顾好自己,丈夫的功能就不必太过强大了。

*英具有普通女人所不具备的条件,她有能力、有魅力、有时间和财富,还有足够的爱心与耐性,所以能淡定地与猪队友终老。要是世上能多一些这样的奇女子,去收编和照管众多没出息的男人,这世界该是多么的稳定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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