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芸霞播讲蒲松龄聊斋志异12 [复制链接]

《青凤》

作者：蒲松龄

播讲：张芸霞

山西太原姓耿的一家，过去是大户人家，宅院宽阔，气势弘大。后来家道败落，一幢连一幢的房宅，大多都空废着，于是就常常出现一些怪事。屋门总是自已开自已关，吓得家人常常半夜里惊叫起来。姓耿的房主对此非常忧虑，只好搬到其它住所里去住，留下一个老头儿看门。这样一来，宅院更加荒凉败落了，有时还能听到里边说笑唱歌吹奏乐器的声音。姓耿的有个侄子叫耿去病，性格狂放不羁。他嘱咐看门老头儿说，如果听见什么或看到什么，就赶紧告诉他。到了晚上，老头儿看见楼上灯光一闪一闪的，就跑去告诉了他。耿生要进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怪，老头儿劝阻他，他不听。耿生本来就很熟悉院内的房屋门户，便手拨蓬蒿，顺着曲折的路径进了院子。上了楼，没看见有什么奇怪的情景。穿过楼道再往后走，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偷偷一看，见里面点着两只大蜡烛，照得四周通明如同白昼。一位头戴儒冠的老头儿朝南坐着，一位老妇人坐在他对面，都有四十多岁。朝东坐着一位少年，有二十来岁；右边坐着位女郎，才十五六岁的样子。桌上摆满酒菜，四人围坐着说笑。耿生突然闯进去，笑着大声说：“有个客人不请自来！”那几个人大为惊慌，纷纷躲藏。只有那个老头出来喝叱道：“你是何人？怎么闯到人家的内室来了？”耿生说：“这是我家的内室，却被您占了。美酒自己饮，也不邀请主人，是不是太吝啬了？”老头儿仔细看了看耿生说：“你不是这里的主人。”耿生回答：“我是狂生耿去病，是主人的侄子。”老头向他致敬说：“久仰大名如泰山北斗！”于是作揖请耿生入席，并叫家人重新换上酒菜。耿生忙制止他，老头儿就为耿生斟上酒。耿生说：“咱们算是通家了，刚才酒席上的人不必回避，还请叫来一起喝酒吧。”老头喊道：“孝儿！”立即那位少年从外面进来。老头对耿生说：“这是我的儿子。”少年作揖后坐下。耿生大致问了一下他们的家族姓氏，老头说：“我叫胡义君。”耿生一向豪爽，谈笑风生。孝儿也倜傥不羁，不同凡俗。倾心畅谈之间，两个人意气相投，都非常喜欢对方。耿生二十一岁，比孝儿大两岁，就称孝儿弟弟。

老头儿问耿生：“听说你祖父曾经写过一部《涂山外传》，你知道吗？”耿生说：“知道。”老头儿说：“我是涂山氏的后代。唐尧以后的家谱族谱，我还能记得，古帝唐尧以前的就失传了。希望公子赐教。”耿生大致叙述了涂山女嫁给大禹并帮助他治水的功劳，言谈中有意虚构夸张，说得天花乱坠。老头听了大喜，对孝儿说：“今天有幸听到了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事。耿公子不是外人，去请你母亲和青凤一起来听听，也好让她们知道我们祖宗的功德。”孝儿便走进了帐幔里。一会儿，老妇人带着女郎出来了。耿生仔细打量青凤，见她柔弱的身姿现出万般娇媚，美丽的眼睛流露出聪慧，世间再找不到这样的美人儿。老头儿指着老妇人说：“这是我的妻子。”又指着女郎说：“这是青凤，我的侄女儿，她很聪明，所见所闻总是牢记不忘，所以叫她来听听这些事。”耿生讲完了，就喝酒，两眼紧紧盯着青凤，最后连眼珠子都不转了。青凤觉察到了，老是低着头。耿生暗中踩青凤的三寸金莲，青凤急忙把脚收回来，但是脸上也没有怒色。耿生不觉神志飞扬，不能控制自已，一拍桌子说：“如得到像青凤这样的美女做妻子，皇帝我也不和他换！”老妇人见耿生逐渐醉了，越来越口无遮拦，便与青凤一同站起，撩开帏幔走了。耿生很失望，便辞别老头出来。但是心心念念地，老是忘不了青凤。到了晚上，耿生又去了，屋里仍然散发着兰花麝香的芳香。他静静等待了一个通宵，始终寂静无声，连个咳嗽声都没有。他回家和妻子商议，想把家搬到楼上去住，希望能再见到青凤。妻子不同意，他就一个人搬进去住，在楼下读书。夜里正在伏案读书，一个*披头散发地进了门，脸黑漆漆的，瞪着眼睛看着他。耿生笑了笑，用手指蘸着墨汁涂黑自己的脸，目光灼灼地和*对视，*很羞惭地退走了。

第二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耿生吹灭了蜡烛正想睡觉，忽然听见楼后有人拨开门闩。他急忙起来探看，见门扇半开着。不一会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拿着灯从房子里出来。一看，竟然是青凤。青凤突然见到耿生，吓得往后一退，急忙把两扇门关上。耿生跪在地上对青凤说：“小生不避险恶而来，就是为了你呀。幸好这里没有别人，能够握握你的手看你笑一笑，我就死而无憾了。”青凤远远地说：“您对我情深意切，我怎会不知呢！只是叔父管束得很严，我不敢答应您的要求。”耿生一再哀求说：“我现在也不敢奢望和你拉手接触，只想看你的模样就心满意足了。”青凤好像答应了，打开房门出来，抓着耿生的胳膊拉他起来。耿生喜出望外，和她携手来到楼下。耿生把青凤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青凤说：“幸亏我们前世有缘，过了今晚上，就是思念也没有办法了。”耿生问：“为什么？”青凤回答说：“我叔叔害怕您的狂放，所以变成恶*来吓唬您，您却不为所动。现在他已经在别处找好了房子，全家人都搬东西到新居去了。我留下看守，明天就要走了。”说完就要走，说：“怕叔叔回来。”耿生硬拉着她，想和她亲热。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老头忽然进来了。青凤又羞又怕，无地自容，低头靠在床上，手拈衣带不说话。老头生气地说：“不要脸的，玷污我家门风，还不快滚，等着挨鞭子吗！”青凤低头跑了出去，老头也跟了出去。耿生尾随在后面，听见老头百般辱骂，又听见青凤嘤嘤的抽泣。他心如刀割，大喊道：“都是我的错，和青凤有什么关系？你如果饶恕青凤，任你刀砍斧剁，我都愿承受！”过了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声音，他才回去睡觉。从此以后，宅院里再也没出现过怪异的声音。耿生的叔叔知道了感到很有意思，愿意把房子卖给他居住，不计较价钱多少。耿生非常高兴，携带家人搬了进去。住了一年多，感觉很舒适，但他一刻也没忘记青凤。耿生清明节上坟回来，看见两只小狐狸被大狗追赶。一只落荒而逃；另一只惊慌失措，沿路奔跑，看见耿生，便靠近他哀哀鸣叫，很温顺地俯首帖耳，好似求他援救。耿生很可怜它，便解开衣襟，把它抱了回去。关上屋门，把它放在床上，一看竟然是青凤。耿生大喜，赶忙慰问她。青凤说：“刚才和丫鬟在外面游玩，遭遇大祸。如果不是郎君相救，一定被狗吃掉了。希望您不要因为我不是人类而厌恶我。”耿生说：“我日夜想你，*牵梦绕。现在见到你，如获至宝，怎会厌恶呢！”青凤说：“这也是天意，如果不是因为遭此劫难，怎么能够跟随您呢？这也很好！丫鬟一定以为我已经死掉了，我可以永远和您在一起了。”耿生非常高兴，便整理好另一间屋子让青凤住下。过了二年多，一天夜里耿生正在读书，孝儿忽然进来了。耿生放下书卷，惊讶地问他来干什么。孝儿跪在地上，悲伤地说：“家父遭受横祸，除了您没人能救他。他本想亲自来求您，又恐怕您不愿见他，所以只好让我来了。”耿生问：“是什么事？”孝儿说：“您认识莫三郎吗？”耿生说：“他是我科考同年的子侄。”孝儿说：“明天他将经过您的门前。倘若他携带着一只猎来的狐狸，希望您能把那狐狸留下。”耿生说：“那一年楼下的羞辱，我至今耿耿于怀，他的事我不想过问。如果一定要我帮忙的话，非让青凤来不可！”孝儿哭着说：“凤妹已死于荒野三年了！”耿生气愤地一甩袖子说：“既然这样，那怨恨就更深了！”说完拿起书卷高声朗读，不再理睬孝儿。孝儿站起来，失声痛哭，抹着眼泪走了。耿生到青凤那里，把事情告诉她。青凤大惊失色说：“你真的不救他吗？”耿生说道：“救是一定要救的；刚才不答应，只不过是想报复一下他以前的蛮横罢了。”青凤这才高兴地说：“我小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是叔叔把我养大。过去虽然受到他的责罚，按照家规也是应该那样的。”耿生说：“的确如此，可我不得不耿耿于怀。假若你那次真死了，我决不会救他。”青凤笑着说：“你真的忍心啊！”第二天，莫三郎果然来了，他骑着胸带饰金的骏马，佩带着绣有猛虎的弓套，跟着一群耀武扬威的仆人。耿生出门迎接他，见他带着许多猎物。其中有一只黑色的狐狸，血染红了皮毛；用手摸了摸它，身上还温和。耿生便假说自己的皮袍子破了，要这只狐狸的皮来缝补。莫三郎慷慨地解下来送给他。耿生把狐狸交给了青凤，并款待莫三郎饮酒。客人走后，青凤把黑狐狸抱在怀里，过了三天它才苏醒，活动了几下就变成了那老头。老头抬眼看见了青凤，以为见到了*。青凤细细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老头立即向耿生下拜，面色羞惭，对以前的过失表示歉意，又很高兴地看着青凤说：“我一直说你没有死，现在真没死。”青凤对耿生说：“您若爱怜我的话，还求您把楼房借给我家住，让我能够报答叔叔对我的养育之恩。”耿生答应了她。老头红着脸告罪而去。到了夜里，老头全家果然搬来了。从此两家亲如一家，不再互相猜忌。耿生住在书房里，孝儿经常来与他喝酒聊天。耿生妻子生的儿子渐渐长大，就让孝儿作他的老师；孝儿循循善诱，很有老师的风范。下一回讲的故事是“画皮”，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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