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跨界融合影偶劇《畫皮》在北京演出,這部劇既有影戲,也有偶戲,故事又借鑒了“畫皮”這個大IP,為重新思考傳統藝術如何“啟動”這個老問題提供了新的空間和方法。
影偶劇《畫皮》的創作靈感來自於我國古代的經典小說《聊齋志異》裡的《畫皮》。近年來,“畫皮”已經成為頗受藝術創作青睞的大IP,在電影、電視等藝術門類中被反復運用,呈現出強大的生命力。這一次,韓非子劇社又以皮影戲這一古老的藝術形式,並融合同樣古老的偶戲,把這個古老的故事帶給我們,並賦予了它新的藝術內涵和美學風格。影偶劇《畫皮》不是對聊齋“畫皮”的簡單複述,而是作了全新的構思和解讀,故事的內容和意義都是新的。在聊齋《畫皮》裡,披著畫皮的“女妖”奸詐兇殘,把貪圖美色者開膛破肚挖心,最後被法師消滅。影偶劇《畫皮》裡那只小狐狸卻沒有害人之心,為了躲避捉妖師的追殺,她穿越到都市中避難,和都市中的女畫家形成了類似母女的真摯感情。但是,偶影劇《畫皮》和聊齋《畫皮》又具有精神上的共鳴。聊齋《畫皮》帶有強烈的諷喻意味,給愚昧貪色的世人敲響了警鐘。影偶劇《畫皮》則在現代都市人渴求心靈碰觸和人間真情的語境中,重新演繹了妖、人與捉妖師之間的複雜關係。小狐狸來到都市中是尋求避難的空間,女畫家收留和搭救小狐狸又何嘗不是在冷漠的都市生活中尋求自我救贖的心靈港灣呢?小狐妖要躲避的是多管閒事的捉妖法師,女畫家要衝破的則是缺乏溫情的生活,二者構成強烈的互文性,給現代社會中疏離、冷漠的生活敲響了一記警鐘。從這個意義上說,影偶劇《畫皮》傳承了我國文藝的“警世”傳統,在“激活”傳統文藝題材資源的同時也“啟動”了傳統文藝的社會價值和精神內核。
影偶劇《畫皮》使用了皮影戲、木偶戲這兩種古老的藝術形式,又加入了動畫等現代藝術元素,輔以燈光、音樂配合下的場景變幻,使這部作品在形式上既展現出悠遠質樸的藝術特點,又具有靈動活潑的現代氣息,既勾起人對我國傳統藝術的懷念和回想,又感受到現代藝術形式獨有的風格和魅力。這些年,國家特別重視傳統藝術的保護和傳承,而人們日益豐富的精神文化生活,也為接續傳統藝術的文脈提供了條件。皮影和木偶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在社會上的“存在感”也在加強,尤其是在“非遺”的框架內得到了很多扶持。在不少地方,皮影和木偶是作為非遺專案及保護成果來展示的,有的地方還和旅遊經濟結合在一起,將其打造為頗有特色的文化產品,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但同時也應看到,皮影也罷、木偶也好,真正生命力在劇場、在作品,只有在作品中、在劇場中,它們才是鮮活的,才是有靈*的,才是流淌著傳統文化血脈的,才是讓人感動的。或許由於劇場條件等原因,影偶劇《畫皮》在皮影、木偶的跨界上也還存在不少值得打磨之處,有的時候,過於執著於“跨界”的追求,反而傷害到了敘事的流暢,但是,它打開傳統藝術的方式是正確的,稱得上是一次“激活”傳統藝術形式並讓它活在當下的有益探索和嘗試。
“激活”傳統藝術在本質上是回答如何把傳統藝術“嵌入”現代生活的問題,也就是說對傳統藝術傳承發展生態的“啟動”,而這又要求傳統藝術的傳承者和創作者有柔軟的身段和敏感的心靈。心靈敏感才能捕捉到現代人的審美趣味。李漁說,有一日之君臣父子,就有一日之忠孝節義。審美趣味是和當下的社會結構和情感結構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影偶劇《畫皮》雖然在表現手法上缺乏足夠圓融,但已經觸碰到了現代都市人經受的內心惶恐和焦慮,並試圖用藝術的方式給予慰藉。而之所以不夠圓融,原因之一是在創作和推廣中身段還不夠柔軟。有的時候,過於執著於某種藝術形式的所謂“本質”,反而喪失了進入更廣闊空間的可能。相反,藝術的生命在於創新,而創新意味著改變,改變意味著適應,適應又意味著捨棄。昨日的經驗有時候會變成今天的枷鎖。只有採取由下而上的路徑,從當下觀眾的藝術需求而不是老經驗或教科書出發,用歸納而非演繹的邏輯,才能在現代人心中為傳統藝術開闢停住的空間。
作者:胡一峰
来源:中国艺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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