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总要多磨。芸娘和老爹一走,王桂庵就犯了相思病,“心情丧惘,痴坐凝思。”他先是后悔,“悔不即媒定之”;后是打听,“乃询舟人”;接下来则是直接行动,“返舟急追之”;追之不得,办完事后在回家的路上,更是“沿江细访”,结果仍然毫无消息。到家之后,他的相思病犯得更重,“寝食皆萦念之”。
《聊斋志异》中的男子大都多情,但一般也只会“并忘寝食”(《花姑子》)“肌革锐减”(《婴宁》),直到差点儿送命。而王桂庵却不同,他会把自己的相思化作实际行动。
第二年,他再次南下,为了寻访芸娘,他特意买了一艘小船,整天住在船里,“日日细数行舟”,这一住,就是半年,直到最后花光了盘缠,“资罄而归”。这半年里,他不知下了多少功夫,不知费了多少精力,以至于“往来者帆揖皆熟”,可是那艘载着美人的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回家之后,他对芸娘的思念“行思坐想,不能少置”。于是,王桂庵又面临着“渴望之极又无计可施”的局面,在《聊斋》故事中,每当此时,一般也就是“皮格马利翁效应”实现之时(参见《夜读聊斋之——渴望之极》)。只是这次他实现愿望的途径不是鬼狐,也不是道士,而是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他来到一个江边的小村中,他先是“过数门,见一家柴扉南向,门内疏竹为篱”;然后见园内“有夜合一株,红丝满树”;再往里,则“见北舍三楹,双扉阖焉。南有小舍,红蕉蔽窗”。王桂庵毕竟出身“世家”,所以行事还是有原则的,他一见窗外衣架上“罥画裙其上”,“知为女子闺闼”,便“愕然却退”。
谁料这时屋里有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这个人“粉黛微呈,则舟中人也”。王桂庵寻访半年不得,就这样在梦中相见了。只可惜这纯属“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他和芸娘“方将狎就,女父适归,倏然惊觉,始知是梦。”不过尽管是梦,却“景物历历,如在目前。”也算聊慰相思之情了,所以他严守口风,不肯将这美梦与人分享,“恐与人言,破此佳梦。”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梦想会这么快就会成真。一年以后,他再度南下前往镇江。郡内有一个徐太仆,是他们家的世交,请他前去喝酒。结果他信马而行,一去就迷了路。只是这次迷的恰到好处,正好到了一个“道途景象,仿佛平生所历”的小村,而这个小村里的“种种物色,与梦无别”。于是他无不迟疑“直趋南舍”,果然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芸娘。
如果换成《聊斋志异》里的其他鬼狐故事,二人一见之下,恐怕就要立即“两人登榻,于飞甚乐”(《梅女》)了。不过芸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间女子,所以当王桂庵表明身份,并“备述相思之苦,且言梦征”时,她并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而是十分冷静地“隔窗审其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