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大一下学期上的《聊斋志异》与清代社会这门课的一次pre,当时恰好刚读完《王氏之死》这本书。
这门课让我着迷,是清史所的廖老师所开的。*狐故事的背后是清代“单调又生动”的民间生活,《聊斋》中的隐喻和想象至今仍流淌在中国人的血液中。从源远流长的狐意象的演进历史,到延续了几千年的《士昏礼》在中国婚俗中的影子,再到明清时代的女性地位和科举文化及其对社会的影响,都在《聊斋》的诗歌般如梦似幻的情节中得以展现。
而从一本志怪小说中探寻历史的痕迹,恰恰也是《王氏之死》的作者史景迁在做的,这本书和这门课冥冥之中已经有了关联。他用《聊斋》诡谲迷幻的片段,勾勒出宏大的历史背景下小人物的遭际。即清代山东郯城一个不堪生活重压私奔后惨死于丈夫之手的农村妇女的命运。这可能也是新史学的最大魅力所在吧,普通人由此走上历史研究的前台,在生活中,乃至梦境中,就已经演绎了一幅迷人、生动而又富有层次感的历史图卷。
《王氏之死》是美国“汉学三杰之一”史景迁所作。他是最受争议的一个,因为他作为一个历史学者,却一向偏重在文学性的叙事,试图通过高超的叙事技巧和敏锐的感知能力,在僵化的史料背后,重新塑造或捕捉逝去的时空和人物的生命。
从这本书中成百上千条注释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是非常尊重史实的。但聊斋这本为*狐作传的荒诞小说集啊,怎么会成为其中一个资料的来源呢?我从文中摘选出了作者自己的解释。史景迁更多是想用聊斋来反映历史资料里面未能展现出来的小人物的心理状态。
这本书一共六章,前面四章完全没有提到王氏这个人,而都在根据县治等史料讲当时的大历史背景,聊斋在这方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印证作用。(这也是这门课给的重要启示)。
简单梳理一下蒲松龄的聊斋与这本书的时间地点设定之间的关系。这个故事发生在17世纪的郯城县,刚好就是蒲松龄所处的那个年代,而蒲松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与郯城接壤的淄川县,值得一提的是,两县之间是一片盗匪出没的山林。在这张地图上,没有标出位于右上角的淄川。所以我们可以推测聊斋应该是可以反映当时处于这片地区人民的生活的。在聊斋中,还有一篇可以很明显看出是在郯城发生的故事,《莲香》,虽然是唯一一篇。
当蒲松龄年听到从郯城方向传来的地震隆隆声时,他正与他的表兄在油灯下喝酒。蒲松龄描写的这次地震,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年“郯城大地震”。这次地震对郯城可以说是雪上加霜,地震之前正是*权更迭时期,社会异常混乱,再加上暴乱、起义、盗匪、瘟疫、饥荒、河水泛滥各种灾难陷入恶性循环,所以底层人民的生存状况可想而知。蒲松龄的家乡虽然没有郯城这么极端地穷,但这些灾难依然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触动,王氏之死中引用的《刘姓》和《盗户》都间接描写了那一段混乱的时期的饥荒和盗户。
在王氏之死中提到了很多蒲松龄写的具有地方特色的故事,让我们对山东可能存在的一些风俗传统做了介绍。口技、偷桃是该课程魔术专题的案例。《上仙》则讲了一个能把懂医药的狐狸精召来的女巫的故事。史景迁引用口技、上仙、偷桃等故事,结合史料中的记载,我们可以了解到迷信的巫术在当时是非常流行的。而像《促织》等很多类型的文章就反映出当时官员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尤其是税收上的一些问题。反映了蒲松龄对官员能力的质疑。
下面大概介绍一下刚提到的《莲香》这一篇唯一的郯城故事。主要是说蒲松龄因下雨住在一家客栈,有一个来自沂州的读书人,也姓蒲,向他出示了这个故事的全部抄本。故事讲的是一个住在郯城县一驿站的书生脚踏两条船,两个女人都急于将自己委身于书生,结果书生发现两人都是妖精,一个好,一个坏。在经过许多魔法、死亡、再生等复杂情节后,妖精被驱除了,书生和两个新生的、恢复人性的女子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这个故事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当地人们的欲望需求却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第三就是当时女性的地位问题(也是课程的一个重要专题)。蒲松龄尽管自己的婚姻美满却不把婚姻看成是感情的结果。他知道对很多妇女来说,婚姻不过是没有欢乐的陷阱;有时他提供给这样的妇女一个逃离婚姻的想法,比如《云翠仙》这个故事。故事主要讲的是云翠仙的母亲随随便便把她嫁给一个市井无赖梁有才,梁有才*博成瘾,甚至在*徒的建议之下要把云翠仙卖到妓院。云翠仙假装答应,趁机带梁有才回娘家,把他收拾了一顿,梁有才偷着跑了出去,但从悬崖上掉下去了,虽然得救,但从此甚至沦落到乞讨,用刀杀死当初建议他卖妻的人,最后惨死狱中。
这个故事就引出了史景迁感兴趣的游离传统道德的王氏私奔的故事。其中最精彩的部分就是史景迁用蒲松龄笔下最美丽的幻想和最卑贱的遭遇构造了临死之前的王氏的梦,这个梦对应着当时郯城、淄城经蝗灾兵乱洗劫已经奄奄一息的城邦图景,对应那里孤苦无告的人民的绝望和梦想,对应尘土中生出的自尊和卑微如尘土的沉沦。也就是说这一段是史景迁根据蒲松龄《聊斋志异》很多的篇目的场景互相杂糅进行一个文学再创造。因为在注释中只写了这个场景的灵感是来源于哪一页,所以我没有能够找到具体对应的故事。这段对王氏死前梦境的描写显然超出了历史的范畴,更多具有文学价值,是对历史的一个诗意化的描述,不仅是一种超现实的一个对书的主题的一个点睛之笔,更是对《聊斋志异》的一个艺术上的阐释和表现。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聊斋中所蕴含的那些极具诗意、又带有蒲松龄自己的主观感情的一些具有文学价值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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